春秋戰國時期，中國志怪古籍《山海經》卷三《北山經》有云：“孟門之山，其上多蒼玉，多金，其下多黃玉，多涅石。”所謂“涅石”，其實就是那時對煤炭的稱呼。而至魏、晉，時稱為石墨或石炭。

古人用煤炭代替木材

經歷數個朝代的開采利用以及冶鐵業的發展，宋代時期，開始有了“河東鐵、炭最盛”（《宋史·食貨志》）的說法。直至明代，“煤”這一名稱才首次出現在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此外，明代著名科學家宋應星在其所著《天工開物》中，有記載關于煤的種類、找煤的方法以及采煤的技術等等，甚至還介紹了如何排除瓦斯、防止塌陷等措施。

《天工開物》插圖，古人挖煤

進入近現代，隨著開采技術的逐步成熟以及工業革命的發展，人們對于煤炭的利用也更加多元化和標準化，漸漸地出現了很多我們平時常見的煤炭名稱。譬如，動力煤、電煤、無煙煤、焦煤等。

19世紀宣傳畫：忙碌的U形鑄鐵廠

今天我們主要討論動力煤與電煤，回答這三個問題。

煤的分類？

有什么含義？

有哪些值得一講的故事？

第一個問題——分類：

根據2009年頒布的中國煤炭分類國家標準GB/T 5751-2009，我國煤炭分為三大類，即無煙煤、煙煤和褐煤，共29 個小類。

圖片來源：中國煤炭分類標準GB/T 5751-2009

無煙煤分為3個小類，數碼為01、02、03,數碼中的“0”表示無煙煤，個位數表示煤化程度，數字小表示煤化程度高；

煙煤分為12 個煤炭類別（包括貧煤、貧瘦煤、瘦煤、焦煤、肥煤、1/3焦煤、氣肥煤、氣煤、1/2中黏煤、弱黏煤、不黏煤、長焰煤），24 個小類，數碼中的十位數（1~4）表示煤化程度，數字小表示煤化程度高；個位數（1~6）表示粘結性，數字大表示粘結性強；

褐煤分為2 個小類，數碼為51、52,數碼中的“5”表示褐煤，個位數表示煤化程度，數字小表示煤化程度低。

圖片來源：中國煤炭分類標準GB/T 5751-2009

但要是按主要用途來分類的話，大致可分為四種，動力煤、煉焦煤、噴吹煤、無煙煤。

動力煤

簡單來說，動力煤是指用于作為動力原料的煤炭，主要利用煤炭燃燒發熱的性能用作燃料，如取暖、發電、建材制造，當然也可以作為現代煤化工的原料煤。

一般狹義上就是指用于火力發電的煤（這也是電煤的第一層含義）。但從廣義上來講，凡是以發電、機車推進、鍋爐燃燒等為目的，產生動力而使用的煤炭都屬于動力用煤，簡稱動力煤。

動力煤就前述國家標準類別來說，主要包括褐煤、長焰煤、不黏煤、貧煤、氣煤以及少量的無煙煤。

煉焦煤、噴吹煤、無煙煤

而煉焦煤（煙煤中的貧瘦煤、瘦煤、焦煤、肥煤、1/3焦煤、氣肥煤、氣煤、1/2中黏煤都屬于煉焦煤）主要用于焦炭，通常按用途分為冶金焦（包括高爐焦、鑄造焦和鐵合金焦等）、氣化焦和電石用焦等。

無煙煤塊煤主要應用是化肥（氮肥、合成氨）、陶瓷、制造鍛造等行業，無煙粉煤主要應用在冶金行業用于高爐噴吹（高爐噴吹煤主要包括無煙煤、貧煤、瘦煤和氣煤）。

當然了，這些煤類都可以當做動力煤來使用，但一般是不會這么做的，特別是電廠。

第二、三個問題，我們將從動力煤與市場的“千絲萬縷”的聯系以及“計劃煤”的前世今生這兩方面解答。

動力煤與市場的“千絲萬縷”

輸送帶上的煤

動力煤，產量大約占我國煤炭總產量的80%，也是上市煤炭企業的主力產品，和市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談到市場上的煤炭價格，很多業內人士和玩煤炭股的人就很容易聯想到5500大卡動力煤在秦皇島的價格。

這是有原因的。

我們都知道，煤礦里采出的原煤是未經加工的產品，雜質多，質量不穩定。因此，為了提升產品價值、更好的滿足客戶需求，經過選煤廠重介旋流器的洗選，可以將原煤較精確的按照發熱量分級選出。其中可供銷售的煤，我們稱之為“商品煤”。

在商品煤中，比較主流的品種是發熱量4500至5800大卡的動力煤。其中，低發熱量動力煤長途運送不經濟（因為這相當于運了一部分石頭），一般就和中煤、煤泥（這些都屬于商品煤的一些叫法）一起就地消化。高發熱量動力煤通過鐵路海運遠距離銷售。

在歷史上，大同礦務局（現同煤集團）由于產量和大秦鐵路始發站的優勢，在煤炭銷售市場舉足輕重，“優混”5500大卡品種是其拳頭產品。久而久之，5500大卡動力煤在秦皇島的價格，就成了煤炭價格的代名詞。

我們這里所說的秦皇島5500大卡動力煤價格指的是港口平倉價。

簡單來說，就是煤炭在港口碼頭垛位上的交易價格，大致可以理解為

煤炭出廠價（原煤價格/洗選回收率+洗選成本）+鐵路運費+港雜費=港口平倉價

這么計算也是有根據的。因為我國煤炭主產地集中在中西部地區，而煤炭主消費地集中在東部地區，煤炭調運往往需要跨越半個中國，形成了“西煤東運、北煤南送”的能源輸送格局。

典型的煤炭運輸流程就是從產地裝車通過鐵路或公路運至環渤海地區的港口，之后裝船下水輸送至長三角、珠三角等地區口岸，再通過內河或公路送達終端用戶，煤炭運輸里程長、環節多，因此流通成本也相當可觀。

當然了，地域不同，煤質不同、運輸條件不同以及原煤洗選的差別都會導致煤炭坑口價的巨大差異。可能港口600元的商品煤，來自大同的坑口價是400元，來自準格爾旗的坑口價還不到300元。或者同樣是一個礦區出產的煤炭，因為開采的煤層不同，煤質就有差別。比如晉北平朔礦區4號煤硫分是1%，9號煤是2%，由于硫分高于0.6%是要扣罰的，而且是階梯式扣罰。這樣開采4號煤的煤礦每噸要扣16元，而9號煤的煤礦每噸可能要扣掉76元。

所以在煤價極端低迷的時候，開采高硫煤的煤礦真的有倒貼電費賣煤的情況。

此外，從煤價分析的角度上來講，煤價和發熱量并不是線性對應關系。

簡單來說，我們可以把煤看做是純炭+灰的組合礦物質。其中炭燃燒后變成二氧化碳無殘留，灰則不可燃。發熱量越高的商品煤（可以理解為含炭量），每單位熱值所含的運費和管理成本越低。港口平倉后，還有海運、中轉等環節，都是按噸計價的。

所以高卡煤其價格較低卡煤會大概率出現溢價。比如在每大卡0.1元的市場行情下，4500大卡的煤價格是450元，而5500大卡的煤可能就是580元，當然不排除小部分折價的情況。因此，煤質越好的煤炭公司，利潤水平也會更高。

“計劃煤”的前世今生

再說回電煤，前面有提到電煤的第一層含義就是用于火力發電的煤，那它的第二層含義就帶點政治色彩了，這也是它和動力煤其他品種的差別所在了。

我們先來看看兩條新聞

一個是去年年末國家發展改革委辦公廳印發《關于推進2018年煤炭中長期合同簽訂履行工作的通知》，旨在指導煤炭產運需三方做好2018年中長期合同簽訂履行工作。

另一個是，此后不久，國家能源投資集團與大唐、國投、浙能、粵電、江蘇國信、上海申能六大電力企業1月11日在京簽訂三年期電煤中長期合同。合同確定5500大卡動力煤的基準價仍為535元/噸，以此為基礎參照市場變化相應調整。

本次簽訂的中長期合同，其實由來已久。相當于將此前廢除的重點電煤合同復活。合同約定的供煤量，則相當于以前的“計劃煤”。

要搞懂中長期合同電煤，這里有必要花一定篇幅提下中長期合同電煤的前世——重點合同電煤。

重點合同電煤又稱計劃煤、長協煤，指90年代開始國家為保障電力供應，減輕發電企業經營壓力而設定的年度電煤供應計劃。由國家發改委牽頭，組織重點煤炭企業以偏低的年度交易價格向重點發電企業供應一定規模的（每年約5億噸）煤炭，并進行兌現率考核，該價格獨立于市場行情以外。

自1993年起，國家逐漸放開了煤炭市場價格，實行價格雙軌制，即重點合同電煤與市場煤并存。當時通過重點合同電煤的渠道，電力企業可以以遠低于市場煤價的“計劃價格”從煤炭企業采購煤炭，從而達到“保障電力供應”的目標。

在這近20年里，煤炭行業向電力行業輸送的利潤遠遠超過本行業的實際盈利，保守估算總額超過5000億元。以同煤集團為例，2011年該企業供應電力企業重點電煤約4000萬噸，當年市場煤價與重點合同煤價的平均價差為每噸190元，折算當年同煤集團向電力企業輸送了約68億元的利潤，而當年同煤集團自身僅實現利潤總額21億元。

2012年12月，由于煤價持續下跌，市場價已與重點合同價趨近，電力企業采購重點合同電煤的積極性下降。于是，煤炭企業長期以來關于取消不公平定價機制的呼吁終于變為現實。當年年底，國務院辦公廳下發了《關于深化電煤市場化改革的指導意見》，宣布取消電煤重點合同，取消煤炭價格雙軌制，自此，國家徹底放開了煤炭價格的控制，煤炭價格徹底市場化，由供需雙方自主協商定價。

此后3年多時間，煤炭價格經歷了史上最大幅度的下跌，深度探底。由于沒有重點合同電煤鎖定價格的保護，絕大多數煤炭企業陷入虧損，即使是資源稟賦好，產能先進的煤礦，也掙扎在盈虧邊緣。而同期電力企業則是賺的盆滿缽滿，火電雖然也是裝機嚴重過剩，利用小時不足4000小時，但受益于煤價跌幅遠遠大于上網電價，即使是即將淘汰的小機組，也可以輕松盈利。

中長期合同電煤來了

近兩年，煤炭行業掀開了一場如火如荼的去產能運動。煤價由于供需關系的逆轉急劇上漲，電力企業感到吃不消，因此呼吁恢復價格雙軌制。他們的愿望很快得到了實現，以535元為基礎價的中長期合同正在向地方企業推廣和簽訂。

需要指出的是，535元只是基礎價，不是一口價。合同說了：“以此為基礎參照市場變化相應調整”。這可以理解為中長期價格在535元的基礎上，合同執行價格隨著市場煤價的波動進行鈍性波動，慢漲慢跌。比如基礎價535，市場價735，那么按照價格計算公式，執行價可能就是635。反之，若市場價335，執行價可能就是435。此前重點電煤合同價格每年一次定價，本次算是改進了價格形成的方式。

那為什么定價是535元？有兩個原因：

一、535元接近政府機構認為的“合理價位”。此前，中國煤炭工業協會會長王顯政指出“多年的實踐證明，把動力煤價格穩定在0.1元/大卡左右的計價水平，對于煤炭企業有利潤空間，用戶成本也能承受，是科學的，也是合理的。”

二、535元是雙方都能夠實現盈利的區間。主流煤炭企業成本價前幾年大約是500元，這幾年經過降本措施，大概降到450元左右。隨著煤價回暖，人工成本，設備更新成本也亟待改善，估計會短期內反彈到480左右。而電力企業由于火電裝機能力嚴重過剩，很多電廠面臨雙停的困局，煤價超過600很多電廠就無利可圖。以上成本價不同企業差別也比較大，只是從行業整體籠統算一下。因此，535元總體處于煤企與電企都能盈利的區間，是一個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價格。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電煤與動力煤其實就像是同一個娘胎里出來的“雙胞胎”，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電煤這個“娃”從小作為家里的“唯一繼承人”備受長輩們的“疼愛”，但同時也被“限制”了很多自由——不能隨心所欲地漲跌價，受政策因素影響較大。而動力煤這個“娃”從小就“放蕩不羈”，家里都不想管，就給放到社會——市場里歷練去了，價格起伏受市場行情影響很大，也很容易大漲大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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