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租車、租充電寶……你聽過租手機嗎？

不過，家住廣西的王丹(化名)卻在租手機時遇到了強制搭售“碎屏險”的情況，讓王丹對信用租賃這一消費方式失去了好感。王丹稱，在“八戒租”平臺支付租用手機的首期費用時，被強制扣除了“碎屏險”的錢。然而，王丹卻沒有收到保單，從頭到尾也沒有進入投保流程的告知界面。

那么，“八戒租”平臺內的“碎屏險”真如字面意思所言，是一款保險嗎？如果僅是一份碎屏保障服務，但卻被平臺包裝成保險，還強制購買，“八戒租”在打什么算盤？

強制加購

“下單后，客服打來電話說一定要買保險，然后直接扣款了。”王丹對北京商報記者表示，考慮到手機價格增高、使用周期縮短等因素，并且每月只需要支付幾百元的租機費用，王丹于2022年11月在支付寶中的“八戒租”平臺上租用了一款市面價值萬元左右的iPhone 14 Pro Max。

然而，本想滿心歡喜開啟自己的首次租機之旅，可當被強制消費“碎屏險”費用后，讓王丹對租機這一購物方式失去了好感。根據王丹的租機訂單截圖，王丹租機首次支付的費用包括了每期租金和一份價值598元的“碎屏險”費用。

“碎屏險”對于很多人并不陌生，添置新手機后，用戶最擔心的便是屏幕摔成“蜘蛛網”，在貼膜帶殼成為標配的同時，“碎屏險”也走入更多人的視野，幾十元到上百元保費即可報銷動輒上千元的碎屏維修費用。

但在“八戒租”平臺需要強制購買的“碎屏險”卻變了味兒。北京商報記者實測發現，當前在“八戒租”平臺內，部分機型在下單租用時，無法取消“碎屏保障服務”這一選項，以iPhone 14 Pro Max為例，租金費用為18.47元/天，“碎屏保障服務”價值為398元。點開“碎屏保障服務”詳情，顯示為“碎屏險”服務協議。

北京商報記者通過“八戒租”平臺客服進一步了解到，“碎屏險”目前針對新機，如果是新機則不支持取消。“保險一直都有，但只針對部分機型，如果不想要碎屏險，可以選擇iPhone 13系列機型，該系列都不需要‘碎屏險’，即在選品時可以取消‘碎屏險。’”“八戒租”平臺客服人員透露。

不是保險？

王丹被強制收取了“碎屏險”費用的同時，也對這份“碎屏險”起了疑心。

“如果是真的‘碎屏險’，錢花就花了，畢竟有保險公司承保，不過至今卻沒有收到保單。”王丹告訴記者，在“八戒租”平臺租機界面中，寫著“中國人保(5.200, -0.07, -1.33%)合作”等字樣，便認為“碎屏險”就是一份保險。不過，在支付“碎屏險”費用時，既沒有經過包括簽保險合同在內的投保流程，后續也沒有收到電子保單，懷疑被扣費的“碎屏險”是假保險。

那么，王丹被強制消費的“碎屏險”是怎么回事？

北京商報記者在“八戒租”平臺點開租機界面的“碎屏保障服務”后，通過具體介紹，“碎屏險服務協議”指，協議期間設備發生非人為原因(經官方鑒定)造成的外屏意外損壞，符合碎屏險服務理賠范圍，由甲方提供一次更換屏幕的保障服務。

此外，該服務協議由于包含保險合同中常見的“條款”“理賠”“碎屏險”“保障”“免責條款”等字樣，讓人不禁犯起迷糊。

然而，對于“碎屏險”究竟是不是保險這一疑問，“八戒租”平臺客服人員的表述一次次讓記者吃下“定心丸”。

記者以消費者身份多次致電“八戒租”平臺，不同的客服人員均表示，上述“碎屏險”是一款保險，當追問為哪家保險公司承保時，對方則轉移話題避而不談。“這屬于公司內部信息，我們平臺是沒有監管機的，手機也不帶鎖，支持官網查驗。”

現出原形

不過，僅憑“八戒租”平臺的客服人員所稱平臺內的“碎屏險”就是一份保險，仍然不能打消王丹的疑慮。如選品界面顯示的中國人保是否為“碎屏險”的承保方？如果是保險產品，緣何違背自愿購買原則？

經過下單前反復查看相關信息后，記者發現了“貓膩”。通過一個界面發現，“碎屏保障”背后是一份協議。該協議中的“服務對象”“服務期限”等表述，與保險合同有著明顯區別，更沒有保險人、被保險人、保單號等信息。

據了解，“八戒租”是河南綠悅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旗下品牌，對于消費者產生的中國人保是否為上述“碎屏險”承保方的疑問，記者致函河南綠悅網絡科技有限公司進行采訪，但截至發稿，該公司未進行回復。

對于中國人保是否與“八戒租”平臺有“碎屏險”業務的合作，記者撥通中國人保官網的客服熱線后，相關客服人員稱，公司確實有推出手機“碎屏險”，但目前沒有和租機平臺有“碎屏險”的合作。

記者經過一番調查，并通過多方求證，也進一步證實了中國人保和“八戒租”平臺內的“碎屏險”沒有關聯。通過“八戒租”官網發現，中國人保承保的保險或為區塊鏈共享物品險。

“八戒租”的平臺客服稱“碎屏險”為保險，并且通過“碎屏險服務協議”介紹界面來看，很容易讓消費者以為這就是一款保險，對此，首都經貿大學保險系副主任李文中表示，一般情況下捆綁銷售的商品與服務都是真實的，被消費詬病的是這種銷售方式與手段。但是該平臺在捆綁銷售碎屏保障服務時是假借保險的名義進行的，是將捆綁銷售與銷售誤導結合到一起了。這既侵害了消費者的選擇權，也侵害了消費者的知情權。

在“八戒租”平臺中租用蘋果14系列機型時，會顯示已有10萬+人選擇“碎屏保障服務”，在業內人士看來，如果被捆綁購買上述“碎屏保障服務”后，被消費者誤認為是“碎屏險”，后續如果產生糾紛，會對保險業、保險產品的聲譽等帶來不利影響。

保險專業律師李濱表示，通常而言，商家有能力提供技術要求不高的換屏服務。但若雙方發生糾紛，可能會使消費者認為保險公司提供服務及理賠不到位，沒有保險條款，行業不規范。

李文中也表示，如果該平臺以假冒保險的名義介紹“碎屏保障服務”，如果后續產生碎屏賠償糾紛很容易讓消費者誤以為是保險公司惜賠，從而對相關保險產品乃至整個保險行業產生負面評價，損害行業聲譽。

掛羊頭賣狗肉

根據“八戒租”官網信息，“八戒租”是國內首批3C數碼信用免押租賃平臺，成立于2016年8月18日。

當前，國家對保險市場進行嚴格監管，對市場主體實施特許經營，非經監管部門批準不能經營保險業務。2018年，監管曾啟動專項行動，打擊的重點其中包括以“保險”為名宣傳銷售非保險金融產品。北京銀保監局2020年發布提示稱，消費者要核實保險產品的實質。不是冠有“保險”之名，就是正規保險產品。

在李文中看來，該平臺提供的“碎屏保障服務”從本質上來看，該服務是符合《保險法》第二條對保險的定義的。而如果平臺及其客服再以“保險”的名義向客戶介紹，會使消費者誤以為該項保障服務是由某保險公司提供的保險產品。

對于“八戒租”動起了宣傳“假保險”的念頭，李濱對記者表示，從“碎屏保障服務”來看，它是由消費者預先支付一定的費用，八戒租是否提供后期的換屏服務，決定于一個特定的事件，即碎屏是否發生。這就是典型的保險業務。因此，用“碎屏險”來進行解釋可能更便于平臺的銷售，便于消費者接受，也可以提高其銷售的效率，減少溝通成本。

值得注意的是，消費者買到假“碎屏險”的情況此前已被通報過。有消費者曾投訴稱，此前購買了“Hi維修”的“碎屏險”，然而碎屏發生后卻無人回復，也查不到保單號。2017年，上海市消保委約談了“Hi維修”。據了解，“Hi維修”直接宣稱自己是“PICC中國人保特約維修商”，把普通“延保服務”包裝成保險產品對外銷售，而“Hi維修”并未提供任何證據能證明其所宣稱的與PICC的關系。

上海市消保委指出，正是“Hi維修”的此類宣傳，嚴重誤導了消費者，以為購買的是保險產品，而實際上購買的這項服務遠缺乏保險的可靠性。

偽保險生意經

當前，我國不斷加大對假保險、偽保險的整治打擊力度。

2015年，一款手機App推出的“貼條險”服務引發了熱議，事實上，“貼條險”只是打著保險旗號的“李鬼”，與保險并不沾邊。監管曾表示，“貼條險”針對違法行為提供賠償，既違反社會公序良俗，也不符合保險原理，此外，監管還曾要求某互助平臺產品規范命名，避免引起消費者誤解。

雖然“八戒租”平臺內宣傳“碎屏險”時未使用“保險”二字，只有“碎屏險”字樣，僅是客服再三確認這是保險，對于“八戒租”平臺將保險與保障服務混淆這一情況，河南省市場監督管理局相關人員對記者表示，會將該情況遞交到商家所在轄區的市場監督管理所處理，由轄區市場監管部門進行核實調查，即在“八戒租”平臺宣傳的“碎屏險”，是否涉及不正當競爭的虛假宣傳。如果違法行為比較嚴重并且已經立案，會有相應的處理措施。但還是要看違法情況或違法事實是否存在。

下一步，讓“偽保險”銷聲匿跡，需要從消費者、監管端做哪些努力？

李文中表示，從大家的習慣表達與理解來看，“xx險”要么表示是一種風險，要么表示是一款保險產品。結合該平臺宣傳場景來看，此處事實上要表達的就是“xx保險”。因此，李文中認為，首先這樣的銷售宣傳顯然是一種銷售誤導，平臺應當加強對產品與服務的審查，禁止這種銷售誤導行為。其次監管部門一方面可以依法對這種涉嫌非法經營保險業務的行為進行查處，另一方面可以對消費者進行相關風險提示。再次，對于消費個人來說購買保險產品與服務時要明確是哪家保險公司的產品與服務，并索要保險條款和保單號，這樣就不容易被誤導。

記者聯系到“八戒租”所在的支付寶平臺，支付寶客服對記者表示，目前小程序商家入駐支付寶屬于自運營模式，如果消費者遇到售后問題，會通過相應商家進行協助盡快處理。支付寶也會有專門的商戶合作評估機制來評估商家的綜合信譽，如果商家綜合信譽很差，會對支付寶內的該商家產生直接影響。

在李濱看來，對于“偽保險”，可以通過加強監管來解決，商家對于利益的追求，必然要從有利于銷售的角度進行宣傳，甚至打擦邊球或虛假、違法宣傳，而普通消費者對有關無形產品、服務可能并不了解，又由于消費者的弱勢地位，在維權過程中能力有限。當然，商家自律、消費者積極主張權利、監管部門依法履責則是理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