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I財經社 張夢依

編輯 | 孫明

近日，央視政論專題片曝光了一起特大套路貸案件，一個253人的犯罪團伙通過非法放貸、暴力催收等方式，一年時間獲利28億元。然而在巨額的利潤背后，是39萬人被毀滅的人生。這些人都曾登錄過一些網貸平臺，在經歷辱罵、恐嚇、威脅短信轟炸、發送PS淫穢或詛咒圖片等催收手段后，有89人無奈之下選擇自殺。

該犯罪團伙內部組織極為有序，技術部負責設計網貸陷阱APP，客服部負責受理投訴、協調減免逾期費等，防止有人舉報、逃避打擊，外包催收機構對借貸人實施全方位的圍追堵截，所有非法所得，都通過第三方平臺易寶支付進行財務結算。

這已經不是第三方支付首次涉案。近年來，第三方支付多次卷入洗錢、賭博、詐騙等案件，屢現風控漏洞，央行也多次對第三方支付開出巨額罰單。

89人因暴力催收自殺

據中國裁判文書網披露，2018年3月，王某犯罪集團在杭州陸續注冊20余家空殼公司（上述公司統稱為杭州網貸公司），開發了包括網牛、白菜、白鴿、開心兔、閃電兔在內的21個非法網貸APP，采用非法網絡套路貸的手段騙取錢財，牟取暴利，并通過第三方交易平臺易寶支付進行財務結算。

出于非法債務及時回收及規避催收風險的考慮，杭州網貸公司先后與24家催收公司簽訂合作協議，將非法債務逾期部分以外包的形式非法催收。

為了誘惑貸款人，該公司設下的圈套可謂防不勝防。首先，杭州網貸公司故意為每個網貸APP設置了A面和B面，A面為“租房”、“菜譜”、“書法”、“畫畫”、“天氣”等與貸款無關的日常生活服務內容，用來騙取國家版權局計算機著作權，以A面提交安卓系統、蘋果系統應用商店，審核通過后，再開啟B面功能，即真實網絡貸款內容，并嵌入了身份識別、征信測評等第三方軟件鏈接。

一旦登入相應的網貸APP平臺，貸款人就會面臨重重宰割和騙局，只要動了借錢的心思，債務就會如同雪球越滾越大，直至借貸者傾家蕩產。平臺頁面上虛假宣傳“7天免息、低利息、低門檻、無抵押、純信用、快速放貸”等內容，但事實上，年化利率高達1303.57%至5214.29%。

在貸款之前，網貸平臺會引誘被害人與其注冊的空殼公司簽訂虛假的回收電子卡密鑰合同、手機租賃典當合同等。并以發放貸款時以購買充值卡卡密、租金、手續費等名義先行扣除20%-50%的“砍頭息”。

如果貸款人想要延期還款，則會面臨著巨額的利息。在還款期滿前，被害人可以申請展期7天，并再次支付20%-50%的展期費（即“砍頭息”）。在被害人首次貸款無法按時還款時，該公司的網貸APP平臺在被害人不知情的情況下，以彈窗等方式，向被害人推薦其他屬于該公司的網貸APP平臺，引誘被害人通過二次貸款甚至多次貸款償還被害人之前所欠該公司的債務，以此種方式以貸還貸、虛增債務、牟取暴利。被害人無法按期還款時，逾期每天計收10%（以合同上注明的貸款金額為基數）的逾期費。

為了保證回款率，該犯罪團伙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在貸款人無力償還“砍頭息”、“逾期費”、“展期費”等巨額費用時，催收員即登錄杭州網貸公司網站后臺查看貸款人身份信息、人臉視頻認證、銀行卡信息等個人身份信息、采取辱罵、恐嚇、威脅短信轟炸、發送PS淫穢或詛咒圖片、向其親友催討騷擾、曝通訊錄等“軟暴力”非法手段催收逼債。

2019年3月，蘭州警方出動600多名警力成功捕獲這一特大“套路貸”犯罪集團，抓獲嫌疑人253人，查封涉嫌非法放貸APP和網站1317個，該犯罪組織非法放貸累計金額達62.73億元，獲利28億余元，在暴力催收手段的逼迫下，39萬人淪為套路貸的受害人，其中89人因逼債催收自殺身亡。

第三方支付淪為套路貸幫兇

披著民間借貸外衣的套路貸并不鮮見，早在2019年4月，最高人民法院、公安部就出臺了《關于辦理黑惡勢力犯罪案件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該文件對套路貸下了準確定義，即假借民間借貸之名，誘使或迫使被害人簽訂借貸、或變相借貸、抵押、擔保等相關協議，通過虛增借貸金額、惡意制造違約、肆意認定違約、毀匿還款證據等方式形成虛假債權債務，并借助訴訟、仲裁、公證或采取暴力、威脅以及其他手段非法占有被害人財物的違法犯罪活動。

在黑惡勢力犯下滔滔罪行之際，不少第三方支付公司已經成為網絡套路貸幫兇，成為其轉移資金流的犯罪工具。易寶支付就在上述特大套路貸案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官網顯示，易寶支付總部位于北京，全國設有30家分公司，在主營B端業務的第三方支付公司中，易寶支付占據市場主導地位。2006年易寶支付業內率先推出網上在線支付、信用卡無卡支付、POS支付、一鍵支付、電子錢包等產品，并為航空旅游、行政教育等行業提供解決方案。

在被卷入這起大型網絡套路貸案件之前，易寶支付曾多次遭到監管處罰。

天眼查APP顯示，2017年6月7日，易寶支付因違反清算管理規定，被央行沒收非法所得1059.22萬元，并處以違法所得4倍的罰款4236.9萬元；2019年2月26日，易寶支付因存在危及支付機構穩健運行、損害客戶合法權益等違法行為，被央行營業管理部給予警告處分，沒收違法所得446.43萬元，罰款金額合計496萬元；2020年7月28日，易保支付四川分公司及一名相關負責人因違反商戶管理規定、未按規定履行客戶身份識別義務、與身份不明客戶進行交易，被給予警告處分，并處以罰款85萬元人民幣。

監管處罰不斷的同時，易寶支付來自C端消費者的投訴也不少。黑貓投訴有關“易寶支付”的投訴共計2408條，多數客戶投訴集中在無故扣款、私自扣款等方面。沒有交易明細、沒有短信提醒。

一位消費者投訴稱，自己買瓶礦泉水支付時都需要輸入密碼的情況下，易寶支付卻無需任何密碼，直接把自己銀行卡里的8406元全部消費完。還有消費者稱“易寶支付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一年累計扣款1000多元”。

對于未來如何規避合規風險等問題，《財經天下》周刊致電易寶支付，該公司相關負責人回復稱，公司近年來一直在布局智能風控，將原有的全人工經驗風控，升級為機器識別和專家經驗相結合的風控方式。此外，公司還通過建立數據模型、機器學習等方式，提升對黑產業的識別能力，全面加強客戶審查機制。

監管重拳整治支付亂象

隨著移動支付的迅猛發展，第三方支付行業也暴露出諸多亂象。聯合資信在一份行業研究報告中解釋稱，亂象頻出的原因多種多樣，如掌握大額客戶備付金的支付機構相對備付金存管銀行具有很大的議價能力，存管銀行難以實質履行監管責任，難以監管客戶備付金是否被挪用。

近年來，監管出臺多項政策整治支付行業亂象。2021年1月，央行發布《非銀行支付機構條例（征求意見稿）》，要求支付機構堅持功能監管理念，將支付業務重新劃分為儲值賬戶運營業務和支付交易處理業務兩類，非銀支付機構不得直接或變相開展清算業務，堅持穿透式監管等。

金融科技專家蘇筱芮表示，公安部曾明確提出，“對涉及的明知是套路貸仍為套路貸研發系統平臺和APP的科技公司、為套路貸進行網上推廣的網站和平臺、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提供數據支撐的數據公司、為套路貸開通資金結算渠道和提供支付服務的第三方支付公司，公安機關將依法查處、嚴厲打擊，絕不姑息”。因此，對于第三方支付公司而言，應當在業務開展前充分盡調，在業務合作中保持謹慎，一方面對于符合套路貸特征的業務堅決不碰；另一方面則需要提升金融科技水平，加大非法資金的流向監測，設置相應舉報渠道，積極聽取來自外部的反饋并完善客戶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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