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發展15億元貸款調查 周林最后一貸前傳揭密

2006年01月19日11:19 21世紀經濟報道

本報記者 柯志雄 北京報道

1月18日，深發展()再次發表聲明，指責相關企業混淆視聽。

其所指之事，是由前行長周林任職深圳發展銀行期間最后一筆巨額貸款引發的——該行于2003年8月向中財國企投資有限公司、首創網絡有限公司及其系列企業發放了共計15億

元貸款——這筆款項卷入至少3家上市公司，先后發生數起訴訟。

1月10日，深發展也曾公告稱，15億元貸款發放后大部分資金被挪用于北京東直門交通樞紐項目(以下簡稱“東直門項目”)，項目權益人北京東華廣場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華置業”)為該15億元貸款提供了不可撤銷的連帶保證擔保。

據稱，深發展為保全其債權，于去年11月7日向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法院依法撤銷東華置業向北京城建東華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城建東華”)轉讓東直門項目土地使用權的資格的行為。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3天后正式立案。目前，深發展已將該系列貸款列為次級類貸款，截至2005年第3季度末計提了4億元的損失準備。

多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深發展的15億元貸款從啟動之時就是與東直門項目直接掛鉤的，并非嚴格意義上的“挪用”于東直門項目——盡管在實際放貸過程中的確有部分資金離開“預期軌道”。

“這筆貸款如何定性，最重要的是最初的一年多時間?！敝檎哒f，其后北京華遠、北大青鳥()才次第進入東直門項目。

他指出，眼下各相關企業日益堆積的有關法律文書和繁復的條款，有關當事人被“隔離”，正將15億元貸款“前傳”逐漸淹沒。

那么，之前究竟發生了什么？

陳達成亮相

要弄清15億元貸款的原委，首先出場的關鍵人物是陳達成。

2002年12月下旬，周林將東直門項目和三九集團副總、深圳三九汽車發展有限公司負責人陳達成介紹到深發展，“陳總在北京有個很好的房地產項目，在東直門?！边@一次見面安排在33樓——該樓層東面的前董事長辦公室被周林用做會客室。

接近周林的一位人士告訴記者，周林聲音洪亮，從會客室經過的人都聽得到。

自此，東直門交通樞紐項目正式“登堂入室”，目標為10億元貸款。周林希望相關部門抽時間去考察企業和項目，“必要時可做行內聯動貸款”。

在周林把陳達成作為東直門項目的“主人”、東華置業負責人引薦給深發展的相關人士時，事實上陳達成在該項目上并沒有“嚴格法律意義上的名分”。陳達成是三九集團位列20名之后的高管，而三九集團并未進入東直門項目。

據查，東華置業背后的兩大合作方是康實投資有限公司(根據BVI法律成立、法定地址在香港，以下簡稱“康實投資”)和城建東華。

根據這兩家公司2001年11月簽訂的《北京市東直門綜合交通樞紐及東華廣場商務區項目合作合同》，除綜合交通樞紐由城建東華負責建設管理并交付使用、康實投資承擔建設費用外，本項目的其余部分轉讓給康實投資。

但上述合同有兩處關鍵限定和幾個重要的支付時間點。

第一處為，康實投資向城建東華支付項目前期及“三通一平”補償費13.3億元，支付補償方式為，合同簽訂后三日內支付500萬元項目保證金；中外合作企業成立之日起45日內，支付7億元(含500萬元保證金)。付清當日，城建東華將會把建設場地移交給康實投資，并移交相關的項目審批文件和資料，由后者正式接手本項目的運作；其余6.3億元在自支付7億元之日起的16個月內分4次付清。康實投資依照本合同約定履行全部義務后，全部擁有本項目的權利與利益，有權獨立對本項目的規劃方案進行調整，全權擁有投資、建設、經營、管理的權利。

第二處為，雙方新組建中外合作經營企業，康實投資于注冊登記之日起30日內，繳付合作公司全部注冊資本金2億元，城建東華以完成項目建設用地的“三通一平 ”作為合作條件，康實投資以承擔項目全部投資及“三通一平”補償費用為合作條件。

15億貸款曾兩次被“內部否定”

但是，當2002年底陳達成以東華置業負責人名義積極爭取深發展貸款時，他所代表的企業的合作雙方——康實投資和城建東華——正處于隨時可能“分手”的狀態。

經2002年4月26日北京市外經貿委批復，東華置業已經具有開發項目一期建筑面積20萬方米的資格，投資總額為6億元人民幣。該公司于4天后取得營業執照。根據前述合同，康實投資應于5月30日前繳付合作公司全部注冊資本金2億元，同年6月15日前向城建東華支付補償費用的首期付款7億元。

但康實投資未能如期繳付上述款項。2002年9月底，城建東華提出解除合同。

陳達成告訴圈中朋友，他與康實投資有約定，若他找到貸款“挽救”了項目，就在康實投資中擁有股份。據說，具體比例先前為40%，后又變更為49%，其他股份主要由康實投資總裁持有。

但該說法未得到康實投資確認。

熟悉陳達成者告訴記者，目前已被捕的陳達成此前操作過三九集團的“三九健康城”等項目，在深圳不但熟悉金融界人士，其他各種人脈關系也很強，因而得到康實投資的授權，代表東華置業尋找貸款。

在2003年初與深發展的進一步接觸中，陳達成坦承東華置業注冊資金未到位，東直門項目土地出讓金亦未到位。深發展一位前高管說，上述兩條成為第一次內部否決東華置業貸款請求的重要原因。此外，東華置業要求的貸款總額亦超過深發展對單一企業貸款的最高限額。

2003年2月，幾位深發展職員接上級指示赴京實地考察東直門項目?？疾旖Y果是，項目不錯。但第一次內部否定的原因依舊存在。答案仍然是“否定”。

上述前高管告訴記者，周林對該項目的關注并沒有因此結束，3個月后他又告知相應主管部門，陳達成找了其他幾個公司，打算聯合申請15億元貸款。

陳達成推出的“其他幾個公司”包括：中財國企投資有限公司、首創網絡有限公司以及另一家投資公司。與陳達成同赴深發展的，還有北京東方一線通訊工程設備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鄧亦兵。鄧既是中財國企和首創的設備供應商，也是陳的長期合作伙伴。據說，鄧還與深發展當時的多位高管相交頗深。

出帳資金“失控”

2003年4月19日、29日，深發展北京分行行長李敏、北京分行副行長羅明偉被調回總行。同年5月9日，原上海分行行長陳堅定調回總行任總行任風險管理管理部總經理，稍后總行風險部何寶軍被調到北京任分行風險管理部總經理。

當時的系列調動被深發展部分人士猜測為是為15億元貸款“掃清人事障礙”——李敏此前堅決反對此貸款，而其接任者以及期間總行另一貸款關鍵崗位換上的，都是周林過去的秘書。

2003年6月，深發展公司業務部在對東直門項目、中財國企和首創網絡進行調查之后，向上提交了一份報告——多位知情人士認為，包括該報告在內的眾多書面材料可以證明深發展清楚15億元將用于東直門項目。

記者手頭掌握的該份題為《關于東直門綜合交通樞紐暨東華廣場商務區項目調查情況的匯報》的報告指出：東直門項目土地價值較高，擔保公司也有一定擔保能力，但項目公司通過深發展對中財國企、首創網絡授信得到貸款資金，深發展要面對資金監管等風險，因此需要保證把全部土地證控制在手中，且要保證對方?？顚Ｓ?。

報告最后建議：如果高層在考慮了上述項目存在問題與主要風險之后，仍同意向中財國企和首創網絡貸款的話，可以給予12億-15億元貸款，分別在北京等三地出帳，但出帳以后要進行資金控制和監管，分批把貸款資金集中到項目公司在北京分行監管的帳戶中，然后根據項目公司預先申報的用款計劃、合同、付款憑證等進行監管出帳——其中，第一筆資金必須是支付土地出讓金，待土地證到位后，再支付其他開支；項目公司四證齊全后，再考慮后續業務。

記者從深發展內部了解到，此后的2003年7月份，《關于中財國企10億元綜合授信貸款條件落實情況匯報及委托北京分行簽署綜合授信協議的請示》等數份相關文件，迅速獲得深發展風險管理部的同意。此后具體授信情況略有調整：首批兩筆合計5億元于2003年7月18日，進入“東方一線”帳戶；此后20天內，其他10億元資金從其他兩家分行陸續出帳，資金流經包括天津首創網絡有限公司、深圳市亨瑞投資發展有限公司、中財資產管理有限公司、首創網絡有限公司、江蘇中興建設有限公司一分公司、城建東華等10余個“節點”。

上述深發展前高管告訴記者，巨額資金出帳之后監控力度不夠，部分資金流向超出設定路徑，“7億元用于東直門項目轉讓，1億元作為項目公司注冊資金，1億元左右作為利息被深發展收回，1.3億元去了首創網絡，0.5億元被支付給擔保公司，3000多萬元給了一個‘貸款平臺’。其他的近4億元，大多被陳達成投入到私人公司和歸還利息與債務”。

他反駁最近的一篇報道說，“沒有所謂的幾億元資金被轉移到海外?！?/p>

2003年9月中旬，7億元項目補償費用到帳。城建東華在收到7億元付款當日，向康實投資移交了達到“三通一平”要求的合作項目建設用地、項目批準文件原件等，等著康實投資的下一步“表示”。新協議要求康實投資于2004年5月25日前將6.3億元余款全部付清。

但是，最后期限到來時，康實投資一直未支付剩余款項。

2004年6月，城建東華的母公司——北京城建和康實投資——都將對方告上法院。前者的新伙伴是華遠地產，后者的權益由北大青鳥接手。

由此，多方角力的局面又增加了兩個新角色，局勢越發復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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