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學生貸款總額達1.7萬億美元，借債人超4500萬，占全國總人口近14%。這意味著，至少9個美國人中，就有1人背負學生貸款。

兩年前，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在白宮發表演講。談到大學生助學貸款問題，說平均下來每人每年欠3萬多美元，還說看見有人債務多到20萬美元。

但特朗普突然話鋒一轉，開始他一向擅長的商業調侃：“貸款這種事，我可拿手，我超愛貸款的，我喜歡別人的錢！”

臺下響起禮貌性的掌聲，然而，當電視直播鏡頭給到更多年輕聽眾，他們對特朗普的“幽默”，表情漠然，甚至有人皺起了眉頭……

這是特朗普時代，白宮許許多多尷尬場景之一。如果了解學生貸款在美國有多普及，就明白大家為什么笑不出來了。

美國高校學費相對昂貴，償還助學貸款是美國人一項沉重的經濟負擔，目前超4500萬美國人背負學生貸款。

2012年6月，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帶著教育部長阿恩·鄧肯、以及學生們在白宮做演講，呼吁國會降低學生貸款。圖片：法新社

對特朗普這樣家境富裕的人來說，他可能體會不到普通人的掙扎。但他的前任，奧巴馬和原第一夫人米歇爾，從哈佛畢業的這對夫婦，直到2004年才還清助學貸款。

而那時，已是聯邦參議員的奧巴馬42歲，米歇爾也40歲了，他們還貸時長超20年。

事實上，學生貸款問題已困擾美國多年，在每年六月畢業季，它都會成為熱門話題。

今年因為新冠大流行，學生貸款還貸日期一度被凍結到10月1日。美國總統喬·拜登在去年競選期間承諾減免學生貸款，但這一計劃至今還沒有取得進展。

就在美國政府猶豫不決之時，學生貸款負債者老齡化程度加快。截止2021年6月，約870萬50歲以上的美國人背負了大學貸款。

這其中，60歲以上老人負債數超過300萬。

數據顯示，美國學生貸款負債者的老齡化程度也越來越快。

超4500萬美國人背上助學貸款

克里斯托（Kristol）是密蘇里大學大四在校學生，面對巨大的學貸壓力，她的父母試圖勸說她在最后一學期退學。為了能盡早償還債務，克里斯托開始四處尋找工作。

“你要知道，這真的是太難，要去上課，我就必須放棄工作。要去上班，我就必須放棄上課。我需要支付我的學費，如果我不付學費，就會被踢出學校。除非我努力去賺錢，否則我的夢想就不會實現。”克里斯托說。

因為新冠大流行，美國經濟一度低迷，很多即將畢業的學生擔心，畢業后無力償還巨額學貸，于是就開始像克里斯托一樣，考慮中途輟學或者是半工半讀。

據美國教育研究組織CollegeBoard的統計，在2018-2019學年，美國公立大學本州學生平均學費為10230美元，州外學生平均學費26290美元，而私立大學平均學費高達35830美元。

私立名校年度學費更貴，在5萬美元左右。以2018-2019學年為例，哈佛學費為46340美元、斯坦福是50703美元、麻省理工是51832美元……不管公立還是私立大學，食宿費一年超1萬，再加上生活費、電腦等必要開支，私立名校每年開銷至少7萬美元。

然而。當前美國家庭中位數收入不過6萬美元左右。普通家庭一年不吃不喝，也供不起一個名校本科生。所以如果學生拿不到獎學金讀大學，就只有依靠助學貸款了。

在新冠危機爆發前，約有四分之一的美國人處于拖欠或違約學生貸款狀態。

如今美國學生貸款總額達1.7萬億美元，借債人4530萬，占美國總人口的13.7％——相當于至少9個美國人中就有1人有學生貸款，4個成年人中就有一個負債的。

在新冠危機爆發前，約四分之一的人處于拖欠或違約貸款狀態。

拜登上臺后宣布，自3月中旬起，背負聯邦學生貸款的人暫停償還本息，催收違約貸款也暫停，但該政策于今年10月1日到期。

對大學生克里斯托而言，政府凍結貸款日期讓她暫時松一口氣——她能順利讀完大學了。但幾個月后，每月都要償還的助學貸款仍像一座大山，壓到她喘不過氣來。

因為就算拿到大學文憑，其薪酬也可能不足以按期償還貸款。美國教育部數據指出，在1995至1996年進入大學并申請學生貸款的人群中，至今有半數人還在還貸。

截至2019年，年齡在25歲至34歲之間的1510萬借款人（占千禧一代人口的很大一部分）平均欠款3.3萬美元。

因為負貸，尤其是學生貸款沉重，美國“千禧一代”常常被標榜為最貧窮的一代。

為了躲債，一些大學生畢業之后不惜背井離鄉來到亞洲等地，只為像“老賴”一樣將學生貸款的負擔拋諸腦后。

社交網絡上，有許多高流量網紅視頻，教年輕人如何“逃離美國”和學生貸款。

因為負貸沉重，美國“千禧一代”常被標榜為最貧窮一代。

300萬60歲以上的美國人有學生貸款

大多數美國學生貸款都有10年還貸期，是一般抵押貸款30年期限的三分之一。然而由于償還能力不同，還貸時長可能達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一生。

現在美國助學貸款已是全美第二大貸款，僅次于住房抵押貸款。隨時間推移，令人擔憂的是，在美國1.7萬億美元學生貸款中，增長最快的部分來自于高齡負債者。

“貸款利息累積得太快了。”60歲的阿爾瑪·托皮特（Alma Topete）說，為幫助孩子，他最初借貸3萬美元，現在還欠7萬美元。她說，“我從沒想過，自己在這個年紀還要還貸。”

60歲的阿爾瑪·托皮特說，她還欠7萬美元學生貸款

通常而言，美國學生會自己貸款上學，但少部分父母或祖父母會幫助子女孫輩借錢。

當前美國60歲以上的助學貸款負債者超300萬，其中70%以上是為孫兒輩還款。

還清貸款前，有人可能90多歲高齡了。77歲的小弗蘭克·西澤爾(Frank Sizer Jr)預估，他還有近20年才能還完貸款。

作為一名前監獄看守官，西澤借錢幫助兒子在弗吉尼亞州布里奇沃特學院學習生物學。2010年，也就是他兒子畢業兩年后，西澤爾退休了。

目前他欠債5.2萬美元。“天知道最初的金額是多少，”他說，“它只是在繼續增長。”

西澤爾希望退休前能還清債務，但現在，每月500美元的貸款讓他感到艱難，因為“你沒有工作時的收入了”。

像西澤爾這樣父輩還貸人會發現，貸款膨脹的重要原因是高利率的助學貸款。自2006年年中以來，美國聯邦政府支持的“（Parent PLUS）”項目中，其利率比美國國債平均高出466個基點。而且這一項目還需要支付高額的首次貸款費用。

由于還貸困難，助學貸款信用違約率不斷升高，學生和家庭的財務和精神壓力增加。2018年，美國前教育部長德沃斯警告說，如不改革，美國學生貸款危機迫在眉睫。

美國原總統特朗普曾為部分美國人減免學生債務。圖片：法新社

“我就是找不到出路”

在美國，不僅僅是祖輩和父輩借貸者在晚年遭受貸款膨脹的折磨。

對許多上年紀的人來說，讓他們如期還貸的穩定工作很難找到。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機后失業潮涌來，很多人失去收入來源無法還貸。還有人選擇繼續深造以避開就業低潮，當時聯邦貸款規模無法滿足大眾需求，學貸的雪球越滾越大。

Topete曾經是加州斯托克頓市的一名校車司機，接連發生的交通事故導致她身體虛弱，最終使她失去工作。

她說，在那之后，自己的主要目標是回到學校，“學習如何使用電腦”，這樣她就能勝任“更適合在辦公室辦公的工作”。

在美國學生貸款中，少數族裔違貸率較高。

作為一個單身母親，Topete需要貸款來支付日常賬單、課本和課程費用。

但現在，她說，由于身體原因，她不太可能找到全職工作，甚至賺到足夠的錢來額償債務。有些喪氣的Topete感嘆：“我就是找不到出路了。”

據統計，有870萬50歲以上美國人仍在償還助學貸款，他們總共欠下了3700億美元。

跟許多類型的債務不同，學生貸款不能通過破產來擺脫，但如果該生病故或死亡、完全或永久性殘疾，貸款可以100%免除。這種情況也適用于以父母名義為子女申請的貸款，如果父母故去或殘疾，貸款就被免除了，所以債務不會轉嫁給負債者身邊的人。

然而，那些負債的退休人員，其社保會被相應的扣除。

在2019財政年，即是新冠前凍結學生貸款的最后一個完整財政年，美國教育部從政府項目中回扣49億美元用以償還助學貸款。

目前有870萬50歲以上美國人仍在償還大學貸款，他們總共欠下3700億美元。

“希望退休時沒有負債”

傳統而言，崇尚獨立的美國人在成年以后通常不會繼續向父母求助，而如今高昂的學費讓他們不得不求助于家庭。

紐約大學教授Caitlin Zaloom在其研究學生貸款的著作中提出，日趨高昂的大學學費已經將美國家庭和孩子越來越緊地捆綁在一起。

這使得學生貸款債務成為養老院和大學里一個繞不開的話題。

例如，在佛羅里達州中部一個大齡養老社區The Villages，許多老年人的貸款余額中位值從10年前的1110美元升至2019年底的17921美元。在新冠大流行之前，每8個負債者中就有一個嚴重拖欠債務。

有人直接將美國大學貸款稱為“失敗的社會實驗”，稱當許多人已經捉襟見肘時，高額的債務負擔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今年10月1日凍結的學生還款期到期之時，可能會有更多的人難以還款。目前尚不清楚拜登政府是否會采取任何減記債務的措施。

數以百萬計的借款人正在等拜登履行競選承諾，即取消每位借款人一萬美元的學生債務。

先前，拜登承諾免除每個借款人1萬美元的學生貸款。但拜登也公開表態過，他不愿像一些民主黨同僚敦促他那樣，使用行政權力取消債務。

批評者認為，拜登應該免除更多的學生貸款。去年角逐美國總統大選之時，民主黨競選人沃倫和桑德斯都曾主張，政府將把95%的學生貸款一筆勾銷，同時對美國家庭凈資產超過5000萬美元的7.5萬個家庭每年加征2%的稅。

以桑德斯為代表的美國自由派政客，為底層學生吶喊受到年輕人追捧。但他們的免貸方案是讓富人替學生買單。這種劫富濟貧的加稅方式，要想在美國國會通過非常費勁，畢竟，目前民主黨在參眾兩院僅占有微弱多數。

也有反對者認為，如果繞過國會，將涉及巨大人數和金額的學生貸款一筆勾銷，拜登政府將面臨司法指控。拜登曾表示，在減免學生貸款問題上不愿繞過國會。不過白宮新聞發言人普薩基（Psaki）在2月份時指出，不排除繞過的可能性。

面對懸而未決的政府表態，至今沒有找到工作的Topete表示，她不確定一旦貸款的新冠凍結期結束，將如何支付學生貸款。

Topete認為，債務減免將是一種“祝福”，如果政府不打算這樣做，那么它至少應該修改法律，使負債者在破產時可以免除。“我希望自己退休時沒有負債，”她說。

退休監獄官西澤爾則表示，他對貸款將被免除“非常悲觀”，但政府應該找到一種方法來幫助減少利息，即使它不減少學生貸款的本金數。

“每個父母都希望孩子成功，希望他們的人生有個輕松開始，”西澤爾說，“如果教育像每個人認為的那樣重要——我同意這一點——那應該有更好的方式來創造公平競爭環境。”

美國千禧一代的平均凈資產不到8000美元，這意味著其經濟狀況比之前任何一代都糟糕。

（沒有注明來源的圖片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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